他也被丢进了俘虏中,但他不在乎。他的目光急吼吼地在人群中逡巡着第二遍。
“听说汉人派兵围了山。”刘将军转向带头看守俘虏的人,道:“胡格尔,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怎么个围法。”
名叫胡格尔的汉子凶狠地瞪了吴关一眼,道:“怕什么,汉人都是纸糊的,我带兄弟从山上冲下去,猛杀一番,看他们能剩几个人。”
这便是北蛮最喜欢的战法,俯冲而下,连撞带杀。
前有敌兵埋伏?后有大军围堵?统统顾不上了,只要能杀个酣畅,命算什么,有本事你就来取吧。
刘将军一把拽住胡格尔的手臂,道:“我们不过百余人,不可冲动!”
胡格尔想说什么,他张了嘴,又闭上,“嗯”了一声,迈开大步出了山洞,背影看起来有些憋屈。
手下的欲言又止,让刘将军烦躁起来,他踱到一处背靠洞壁的石椅前。
石椅十分高大,其下有三层台阶,使得坐在椅子上的人比站立的人还要高出一些。
椅子铺着兽皮,人身上的油蹭在兽皮上,显得兽皮光亮水滑。
那是一把交椅,唯有首领才可以坐的交椅。
此刻刘将军却没有坐在交椅上的心思,他是冲着一名老者去的。
老者盘腿坐在交椅下的台阶上,闭着眼睛,他的头发全白,但因为脏,白发呈现出一种灰土土的颜色,反倒显得年轻了。
刘将军立在老者面前,道:“大巫,我们不能再忍耐了,我们是战场上的男儿,不是圈里的牛羊。”
“你们是草原上的狼。”白发老者睁开了眼睛,一指山洞内的俘虏道:“你们已将汉人变成了牛羊。”
“可丁茂他们觉得,对百姓下手不是好主意,我们应该去战场,跟汉人的军队拼一拼。”
“百姓?哪一个百姓家里没有从军的父亲兄弟儿子?当初他们诱降,待我等归顺后大肆屠杀,可曾想过那些被屠的男丁家中都有亲眷?如今我们来讨债,天理和情理一并讨要,这些人该死,所有汉人都该死!”老者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你难道学会了汉人那套虚伪的做派?”
“不,我只是……”刘将军的肩膀向下塌了塌,“这跟咱们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就快了。”老者道:“我已占卜出,汉人皇室有大变故,王朝即将倾覆,我们要耐下心来,等待时机……”
许是这样的劝说已重复了太多遍,刘将军失了耐心。
他没好气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丁茂走了,还带走了一半人,您难道看不出吗?再等下去,他们都要走了!”
“那也总比让你丢了命强!”老人执拗道:“你在汉人的地盘上,带着百十号人乱杀一气,不是送死是什么?”?“只要不是白白送死,死又何妨?”刘将军道:“我们这些年苦学汉话,又千辛万苦来到长安附近,不就是为了在汉人都城搞些大乱子吗?
只要进入长安,放一把大火……”
“你想得太简单了。”老者站起了身,他也被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统帅气得不轻,却又没办法,只能踱着步。
踱了几步,控制住了情绪,老者继续道:“你以为汉人的敌人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与突厥已不知打了多少年,还有那高句丽,吐谷浑,他们难道没打过和你一样的主意?结果呢?
汉人的都城壁垒森严,你进去了,只能有去无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倒是像个法子啊!”
老者重新坐回刘将军身边,道:“能对付汉人的,只有汉人。”
刘将军翻了个白眼,这不屁话吗?那咱们千里迢迢干嘛来了?
他没说脏话,已是十分尊重了。
他以这种方式表达尊重,老者却也领情。
老者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咱们这次倾全国之力,重要的不是来了多少人,而是来了多少钱。
我听说汉室储君之位不稳,有个秦王,最是不服太子,咱们既要诛杀太子报仇,便要拉拢这个秦王,借他之手方能成事,
即便拉拢不上秦王,也可拉拢他的手下,有钱财开路,必能事半功倍。”
刘将军刚想反驳,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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