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言一贯知道林清回是懂得笑的,无论是逢迎讨好的笑容,还是高兴时勾起的唇角,总能让他的面容更明媚几分。
可见到他此时的笑容,他才意识到,此前所有看似愉快的表情,或许都不过只是他的伪装,只有此时才是他唯一真正开心的时刻。
看着他那仿佛连灵魂都要烧着的双眼,他心中忽地打了个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一个问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清回扬起一个笑:“去和故人叙叙旧,陆总不会这都要拦着我吧?”
叙旧?真让他去了,两个人能剩下半条命来都算老天仁慈。陆靖言心中忍不住叹一口气,微微推开他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你没有探视资格。”
“也不是非得探视才能看见他。”林清回小声咕哝。
“那我也可以给你保证,”陆靖言握住他的手腕,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拉出他的手,将那把已经沾染了肌肤温度的蝴蝶刀握在自己掌中,“无论你闯出多大祸来,都一定不会和罗承进同一座监狱。”
林清回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看起来像是想要扑上来咬他一口:“你——”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陆靖言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过了这段时间,有的是人想他死。”
他在林清回额头一敲:“至于你,给我老实待着。”
最终让林清回安生下来的,是一小段监控画面。镜头里罗承一身灰扑扑的囚服,似乎瘦了不少,耷拉着一张脸,浑没有在外面时候的气派,看起来就像个普通落魄的中年男人。
让这样爱享受的人过监狱里的生活,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林清回因此勉强听了陆靖言的话,当真不再闹事了。
陆靖言却像生怕他不够忙似的,没过几天就给他找来了朱蓉。
“听说你的同学不少已经出道了,”初夏的夜,他在碧山的餐桌上轻描淡写地道,“你也该找点事做。”
林清回近些日子恢复成了以前那副乖巧样子,闻言只点了点头,只当自己又多了一份兼职。
而直到第一次见到朱蓉他才知道,陆靖言究竟对朱蓉都吩咐了什么。
“第一,要看着你按时吃饭,不能影响健康;第二,不许影响你的课业。”朱蓉摊摊手:“除此之外,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这简直是近乎无限的自由,但林清回从没想过真正入行,哪怕有最好的经纪人大材小用的带他,他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接一些小工作。
心底深处,在他刻意忽视的角落,他宁愿把更多时间空出来用在老宅。
他喜欢那里繁盛的花园和茂密的树荫,也喜欢带着一天天长大的瓜子在山坡上散步。
更重要的是,比起那些毫无意义的在镜头下的争奇斗艳,他更喜欢和陆靖言窝在一起做点无聊的事。
在午后的晴空下,日光透过高耸的树冠在游泳池落下点点光斑。陆靖言亲自教他游泳,手臂紧贴手臂,温热的手掌覆住窄瘦的腰身,水滴从发梢甩到另一人眉角。水声总是不知不觉就大起来,或者干脆完全沉寂下去,只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回荡在高挑的天花板下。
很多次林清回浑身酸软地从游泳池走出来,都分不清到底是哪一项“运动”耗空了他全部的体力。
又一个学期不知不觉悄然流逝,学期末的朱蓉犹如一个严格的班主任,林清回在她的督促下拿了全A的好成绩,当天晚上就拿到了自己的奖励——那间小公寓彻底属于他了。
暑假里他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在陆靖言的一时兴起之下,还教他玩了蝴蝶刀。
没有人玩这个能不受伤,做过处理的刀刃在指间划出清浅的伤口,林清回便俯身吻在那道伤处。这往往会演变成真正的接吻,一点微不可察的血腥气在唇齿间流转,挑拨着两人的神经。
他们一起带着瓜子在山林中探险,帮它打败阴险的松鼠和狡诈的树桩,然后在它的带领下共同分享同一泓清泉。
这个明媚的夏天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幻梦,在一浪高似一浪的蝉鸣声中,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而他却渐渐不满足,他越来越频繁地在梦中惊醒,家人的面孔在他脑海深处盘桓。他开始失去耐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陆靖言他所答应的事情,甚至是在床笫之间。
尤其是在床笫之间。
有时候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有这么急切,还是只是心底的愧疚感作祟,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段无比美好的时光。
第一次见到陆靖言露出压抑着不耐烦的表情时,他虽然立刻住了口,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仿佛这样才是回了正轨。
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从没有什么好事是长久的,现在这样,才是他所熟悉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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