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留意菊菊了。
他到了动这种念头的年龄。
背地里,他把菊菊同村上所有的姑娘做了比较,他开心了。菊菊是俏的。
乡下人的爱情很少用语言去表达,因此青年男女之间的眼神也就格外富有情感了。在菊菊面前,他那火辣辣的目光,常常驻留在对方姣好的脸上,经久不移。菊菊则出于害羞,或是担心他再干出什么蠢事来,总是脸一红,急速地扭过身去。两根乌黑的辫子悠起来,辫梢撩在他的脸上,痒酥酥的……
一九六0年元旦刚过,天还很冷。他去城里验兵,穿得单薄了,回家便病倒了,发起高烧。
菊菊过来看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通红的苹果。
正是困难时期,返销粮钱尚且凑不足,苹果更是不敢想象的奢侈品了。
当菊菊把两个还带着身体温热的苹果塞给他的时候,他零然发现菊菊那两条长长的辫子没有了。他心里不自在开了。他是多么喜欢菊菊扎辫子的俏模样呀!
“你咋把辫子铰了?”
菊菊含情地笑了笑,没吱声。
“你可真是的……”蓦地,他明白了,菊菊是把辫子卖了,用卖辫子的钱买来了苹果……他看看苹果,看看菊菊,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菊菊……你这是……”他生气了。
菊菊脸一红,把头低下了。
穷家姑娘,没有什么好衣裳穿,也没有更多的东西装扮自己,惟有受之于父母的那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是她的爱物,是她的骄傲,是她博得意中人欢心的瑰宝……可眼下,她把它剪啦,卖啦……只是为了在临别前让心上人尝到一点爱的温馨和生活的甜味。
彭树奎的心被刺痛了。他猛地把头扎在枕头上,呜呜啕啕地哭了起来。
菊菊慌了,伏在他枕边哄劝他:“树奎哥……你要是喜欢……俺明年再给你扎起来……”
啊……
这多年来,他没能给菊菊扯过一尺布,没能买过一瓶雪花膏……就是从这一天起,他暗自下了狠心:今生今世就是碾碎了骨头,也要给菊菊挣一点富贵来……
参军入伍,他干活下死力,训练豁上命,从背纤绳的父亲身上承袭下来的那股不屈不挠的韧性和耐力,使他在军营这块坚硬的土地上,踏出了一条坦途——当年给家寄去了立功喜报,转年入了党,三年头上当了班长。心里装着菊菊,他不会做孬种。
一九六三年,家里张罗着给他和菊菊成亲,班上的战友们把结婚的礼品都准备下了。不料,运河的一场大水,毁掉了他家土改时分下的三间青砖瓦房。七口之家,翻腾出全部家底,才勉强盖起了两间赖以栖身的泥草屋。
婚事搁置了。
从这以后,提干的念头才开始在他的脑子里不住地萦绕。不是野心,不是贪婪,不是为了光宗耀祖,不是为了衣锦还乡,而是……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公式:
结婚需要房子——盖房子必须借钱——借钱是得有偿还能力的(这是能否借到钱的关键)。
军官,挣工资,这就是“偿还能力”的凭证。提干对于他的直捷的魅力,如此而已。
他充满信心,凭感觉他领悟到领导对他的器重。
一九六四年大比武,他带领“锥子班”打遍各师,一举夺魁。“锥子班”成了军里的一杆旗,他成了营长郭金泰的“宝贝疙瘩”。
准备给他提干了,却被郭金泰从中挡了驾。郭金泰有自己的考虑:一九六五年上半年,“锥子班’’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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