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见得他的粗黑的眉毛扭得如僵蚕也似,想来李浅墨两度阻止他的刺杀,已让他怒火如灼。
李浅墨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遭逢此等少年高手。两人一出中土,一出异域,年少相逢,各逞勇锐。
只见一招即出,两人不闪不避,空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却是两刃相交,于无数柳叶间爆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李浅墨凭空来袭,本处弱势,这时被对方一刀震得翻飞出去,无从借力,便顺手牵住了一根飘拂的柳条,借势上翻,化弱势为强势。从上击下,如鹰击长空,鹤鸣九皋,手中吟者剑化为巨鸟长喙,从上啄击。而那根长长的绿柳条,也被他一把扯断,这时拖在空中,如同一根绿羽摇曳,更增他飞翔之势。
那名大食刺客抬脸望天,一把新月弯刀斜斜上指——两人都正是负气使性的年纪,第一招,未分强弱;第二招,就依旧全无花巧,拼的还是速度与臂力。
只听得“当”的一响,敲金裂玉,那剑刃长鸣、刀身锐颤之声传入众人耳中,直似有一根钢丝,要嗡嗡地钻进各人的耳朵里去。
这一势交接之后,只见两个少年高手各自精神一振。那名大食刺客孤身万里,匹马单刀地远赴大唐,只为不辱使命,孤身行刺敌人于百王孙之会中,想来自恃极高。而李浅墨艺出羽门,出道以来,鲜少遭逢这样同等年纪的高手,一时受激之下,剑气更见昂然。
众人方才听得幻少师的解说,知道那刺客来自大食,这时只觉得他的刀路之间,依稀可见遥远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侧,两河奔流、荒沙万里,匹骑纵横、弯刀向日的气概。
而李浅墨的一把吟者剑,挟羽门千载传承的古老遗韵,似锐实韧,乍曲还直,自有其奔逸高绝处,也自有其勇锐悍利处。
第二招两兵相接,两人依旧均未能分出高下。
李浅墨一声低吟,再度借对方之力翻飞而起,直冲高柳之巅。而那名大食刀客也低哼了一声,脚下一声裂响,却是他立足的树枝吃不住力,“喀嚓”一声几乎折断。
李浅墨的羽门剑术一向以轻快见称,这时只见他盘旋直上,忽又急转而下,剑势倒挂,如九天银河化为匹练倾泻。座中多有人见过他的出手,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等银河倒挂的剑势。只见空中仿佛挂起了一面银白的瀑布,那是羽门的“河伯”之势。
羽门剑术,本有“九歌”、“九辨”、“九思”……之别,合称“羽九剑术”。李浅墨这时剑取九歌之意,头下脚上,如“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骖螭”,一把吟者剑在他手里,全抛点刺之用,代之以削砍之猛,欲以一道银河,直卷那西来的大食刺客于无边雪浪之下。
那名大食刀客分明也已兴起,他腾身而起,于空中一刀横斩,仿佛一轮新月经天而过,直斩向李浅墨倒劈下来的银河匹练。
这一势交击,再不仅是一声锐响,而是千百声锐响迭次发出,直如爆豆也似。两人兵器,一转眼间,已交磕了不知多少次。直到彼此势尽后,李浅墨翻飞而起,立足树梢之上,胸口猛烈地起伏不定,止不住地一阵喘息。
而那名大食刀客也好不到哪儿去,背倚着高柳树干,面上纱幕已整个汗湿。他呼吸重浊,眼见得那纱一上一下,湿濡濡地贴着他的唇。
一时只见,两个少年高手,各逞意气,怒目对视于高柳之上。一在树巅,一在树腰,各执利器,却一动不动,待机而发。
可他们虽不动,那翠柳之间,却有几滴鲜红的血滴下。
——却是两人执刃的虎口,都遭对方震裂。这时哪怕两人仍旧器宇宁定,可那血,却一滴一滴止不住地滴落。
珀奴怔怔地望向那株高柳之上,忍不住低声道:“好帅!”
李浅墨适才耸身对敌,珀奴一时失了倚靠,龚小三就连忙向前,让她倚在自己肩上。
这时龚小三也正直勾勾地望着那高柳对决,听到珀奴说:“好帅!”忍不住附和道:“我家公子自然极帅!”
可珀奴轻声道:“不,我是说两个都好帅。”
龚小三忍不住一怒,望向珀奴,却见她正直勾勾地望着那名大食刺客,忍不住怒道:“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帅,我看你简直花痴了!他娘儿们似的蒙着个纱巾,你也看得出好帅?”
珀奴回目温和道:“我是觉得他好帅嘛!就像我觉得你也不错啊。前日,我还跟枇杷姐姐说,你生得自有一种汉人小孩儿的乖巧好看处,你偷听到了,怎么那么喜欢?难道我觉得砚公子帅,就不能觉得别的人也帅了?”
龚小三冷笑道:“能,当然能。他刺杀了你两次,砚公子也救了你两次。等他哪天把你杀了,他就帅到家了。”
珀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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