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零点前十分钟。
距离给了无辜的高中生当头一棒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五条悟觉都补过一轮,刚刚才被叫走,亡魂这才后知后觉地说:【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男朋友惹生气了,你不会怪我吧。】
【我知道。】夏油杰淡定地说,【不怪你是不可能的,但……人都死了。】
死者为大嘛,放这家伙一马得了。
他之前虽然在和小朋友们说话,但也不是完全听不到根本不需要压声音的亡魂的声音。这家伙讲起这些事非常来劲,万不是实战经验不足的高中生能与其辩论的。
夏油杰到底也和亡魂互相折磨过许久,很清楚对方那些经年累月的思想绝不是旁人说几句就能转过弯来的,如果没有决定性的证据的话,无论和他说什么,都会被气得头晕。
再加上这家伙充分掌握了闭麦权,他不愿意说话时,谁都不能让他开口。由此,和这样的家伙多费口舌毫无意义,夏油杰淡淡地开摆了。
亡魂知道他不是真心实意尊重死者,不过是拿他没招罢了,于是也没私自翻阅寄主的脑子,只是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并不打算再重提旧事。
他们现今跟着一群被强带着来凑数的小朋友缀在队伍的末尾。
五条家仪典的流程说来很复杂,但正是因为这般繁忙,并没有太分出人手来特意盯着这群小孩子,想来大概也只是需要他们待着不随意乱跑发出声音罢了。
夏油杰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领头的位置,负责监护这群最高也才到他腰的小鬼头。
好在他们大多都足够乖巧安静,夏油杰迄今为止所做的事情大部分是发呆,毕竟这种严肃的祭仪场合,只需要在下面凑人头的家伙无论如何都会觉得无聊。
他站在祭坛后方人群的边缘,脚下是冰凉坚硬的石地。
身后,无边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吞噬了远处的山林轮廓,只有近处几支插在地上的火把在夜风中挣扎,投下短促而晃动的光影,勉强勾勒出他身后几个模糊、同样沉默的小小轮廓。
身前,是一长列的队伍,黑压压一片,从他所立的边缘一直蔓延到前方那陡峭石阶的底部。
所有人的头颅都低垂着,脊背弯曲成顺从的弧度,形成一片无声俯首的沉静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绷紧的、近乎窒息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零星的、压抑的咳嗽声,反衬出这数百人屏息的沉重。
所有的姿态,所有的沉默,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敬畏,凝固般指向同一个方向——那石阶尽头、高悬于这片匍匐人潮之上的石台,仿若一尊精心打制用于供奉尊神的神龛。
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毕恭毕敬念诵的祷言远远地传来,呲溜一下便从夏油杰大脑皮层上滑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亡魂倒像是职业习惯似的,默默跟着念了几句打算记下来骗猴子装样子,只可惜念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已是一缕幽魂,再用不上这些东西,便停下了跟着念诵的声音,百无聊赖地说:【真是没意思啊……比起继任,这副样子同我传教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他如此说着,夏油杰却并不认同:【那还是不一样的。】
显然,邪恶诅咒师干蟹脚时显然是自己人为造神,根本目的是要骗猴子钱,为日后的大业做资金准备。而五条悟这边……明明就是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就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神明。
五条家需要的,仅仅是“六眼”与“无下限术式”。至于承载这两者的躯壳究竟是谁,那其实是不重要的事情。
五条悟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他并不介意在不妨碍自身的情况下配合本家,安然地扮演一个如家徽般的标志性符号。然而,当人被彻底物化至此后,那具躯壳之下的存在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尽管某个家伙本身并不在乎,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待着都很无聊吧。
随着时间推移,夏油杰愈发有些待不下去了。大概是他还是他太正常了,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比起继续等着仪式结束,此刻他脑中最强烈的想法果然还是——
夏油杰才刚刚动了一下,亡魂和桃奈的声音近乎一同响起来。
“杰哥,”桃奈小声地说,“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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