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己的脸!
令人难以启齿的画面在这刻都如水月镜花,在惊诧中化作泡影散去。
幻境消散,原本轻盈如团雾气的身体忽然有了实感。四肢沉重得像被人灌了石浆,经脉间也有了灵力流动的痕迹。只是这灵力微弱得如条小溪,流淌在宽阔而干枯的河床上,每寸进一分都伴随着磨人的抽痛。
他的意识又被困倦淹没,眼帘上像压了千钧重物,连微微抬起的力道都无法使出。
触觉是最先恢复的,身下并非坚硬的石板或是泥土,摸上去格外柔软,看来他当真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紧跟着复苏的是听觉,幽幽鹤鸣在千山间回荡,潺潺水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与仙禽清唳此起彼落,交相辉映。
没有听到松涛竹浪,这里不是试剑峰,他的住处也无瀑布溪流,凌霜铭用迟缓的意识吃力地想。
这时殿门被人吱呀推开,一阵甘苦药香立刻在殿内蔓开。鼻尖被这气味充盈,凌霜铭不由颦眉。
莫非他在昏睡期间,每日都要无知无觉地被人灌下如此苦涩的东西?
来者步履平缓稳健,修为应当在元婴期。似是看到卧在床上的人眉头的细微动作,轻轻咦了声。
但他停下来看了片刻,见凌霜铭似乎没有醒转迹象后,步伐便加重了些,三两下到了他身旁。
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来人紧贴着床沿坐下,抓着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凉触感使他眉头又是一挑。
对方动作一顿,凌霜铭感到有陌生气息向自己靠近,胸前衣襟被一只同样湿冷的手翻开,没有丝毫停顿,那只手贴在了他心口的皮肤上。
长年累月下的本能反应使凌霜铭身上忽然有了力气,他一把攥住对方枯瘦手腕,翻身而起。
这一下过于猛烈,在起身瞬间他便剧烈地咳呛起来,四肢立刻又酸软下去。
好在此人后续没了异样举动,只是愣了下神,而后扶着他半躺下来。
背后早就放置了帛枕,质地轻软,斜靠于其上就如陷入软绵绵的云团一般,让凌霜铭不得不回想起先前那个糟糕至极的梦境。
而对于梦中内容,内心竟全无反感之意,反倒……凌霜铭立即终止了在脑海中不断滋生的可怕想法。
他自诩修了无情大道,到头来竟做着与徒弟的春梦,简直是为老不尊,不知廉耻!
若不是无力抬手,他真想捂上这张老脸,从此不再见人。
偏偏此时他的双眸逐渐适应了室内光线,眼前之人由一道朦朦胧胧的清瘦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凌霜铭不由压下长睫,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好离这意想不到的人更远些。
但见这人一袭苍色长袍,乌黑墨发用发簪半束,另一半则披散下来扎在肩头,五官清丽若芙蕖带露。
是沈初云,却又不似最初见到的那个沈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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