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里不是程笑卿的住所么。……不是应该陪在瓶娘的身边么。
周身一阵冰冷,一阵又似火热。这讨厌感觉。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感了风寒。
“……快回去吧。”
三秀听见父亲这么说着,几乎以为昨晚的一切是一场梦。但她看着周围几本翻检得乱七八糟的书,还有自己膝上搁着的钥匙,却清楚告诉她程笑卿已经不再是这屋子的主人。永远搬走了。
她伸手把那几本乱七八糟的册子重新卷好,抱在怀里,跟着父亲出了门。
小院里的几步路,却好像特别的漫长。三秀像痴了一样懵懵懂懂地走着,走着。外面天已经晴了,大师兄正在吃力地扫雪,见她出来,没说话,向她点了一点头,神色悲戚地望着她。她也向大师兄点了一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
三秀当然懂。
“可怜呐。”父亲说,“大过年的,棺材铺都关了张……”
三秀闻到了父亲身上酒的气味。抬头看去,他鬓边的白发也添了昨夜雪的颜色。三秀不知当说什么好,只觉得无数的话都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又好像这茫茫雪地,找不到半点词句。
“你……还要去看看么?”父亲问她。
想到程笑卿凄惨的死相,三秀心中一痛。
“不必了。”她说。头脑昏昏沉沉,她觉得这下该轮到自己病了。
抱着那叠从程笑卿屋里搬出来的几本册子,三秀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屋门口。她要掏钥匙,却头脑一昏,一个趔趄,钥匙和书册都一齐都掉在了雪地里。她狼狈地蹲□子去捡。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门无声地在她面前敞开了。
三秀心中有点讶异。她连忙俯身捡起散落的书册,又迈过为了方便轮椅出入,早已拆掉的门槛,只消一眼,就望见在窗口的亮光里坐着的瓶娘。
瓶娘坐在床上,面带愁容,却是衣装齐整,一点也不像在养病的模样。
她也看见三秀进来了。
“是谁开了这门?”三秀问。
瓶娘没答。过一会儿才红着眼睛说:“我好想你,怕你也……”说完便哭起来。
三秀听了,心里难受极了,于是也顾不上自己周身一会儿似冰,一会儿似火的难受,走过去,坐到瓶娘的身边。
“你……可都大好了?”三秀问。
瓶娘抽噎着点了点头。“都好了。”
三秀起先还有些不信,但仔细看看瓶娘的样子:虽说眼睛红着,脸颊却是玉白里透一点红,非常健康的模样,和昨晚晕厥倒地的样子大不相同。三秀又询问了一番,才确信她是真的痊愈了,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静静地互相望着。
几乎同时,两人开口道:“我有话要……”
一霎,两人都不说话了。
半晌,三秀道:“你先说。”
瓶娘紧闭着嘴摇摇头,非要听三秀先说。
“我把程笑卿橱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三秀指了指自己进门时放在桌上的那叠东西。
瓶娘望过去,眼神蓦地黯淡了。“这些东西……”只说了这半句,便说不下去了。三秀拿来一册,翻开其中一页,递到了瓶娘的手里。
“怎么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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