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显然是听见了,因为她停住了脚步。站在春暮夏初的黄昏庭院里。觉得自己冒失了,瓶娘掩住了自己的嘴,睁大眼睛看着三秀的一举一动。她多么希望她能转过身和自己说话。
但她很快失望了。三秀那只是片时间的迟疑,很快,她就保持着之前的方向,向西面的厢房走去。
西面的落日太耀眼,照得瓶娘眼睛一酸。
翌日的清早,班主召来了班里的众人,面上无大喜亦无大悲。瓶娘踮着脚望了一圈,没望见三秀,就低了头,心不在焉地在门槛上一坐,看几个蚂蚁排成一线,向地上一块饼屑进军。
“《美人瓶》排得怎么样了?”班主开口便问。
答案是不言自明的。只是众人都不明白班主的意图,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瓶娘依旧低着头。
一个领头的蚂蚁已经走到了那块饼屑边上,挥舞着纤细的触角,好像武生挥舞着头上的翎毛。
这时候,大师兄站了出来,道:
“班主,大家都想排,可是没有瓶啊。”
林庆福板着脸:“还有呢?”
“没钱办行头。就算借,别的班也各有打算,未必能借到。”大师兄倒坦率。
林庆福的表情益发严肃:“还有呢?还有什么理由,一并说出来。”
大师兄面露难色:“如意班的万儿,说钱太少,已经数月不曾来了。”
“还有吗?”
“没了。”大师兄说完回头往瓶娘的方向觑了一眼。瓶娘依旧低着头,事不关己似的。众人中有几个瞧见了,微微摇头叹息。
领头的蚂蚁触了触饼屑——纹风不动。
“那,说到底,最大的问题,还是钱了?”
班主面露不豫之色。
“是。弟子愚笨。”大师兄低头道。
众人都暗暗替大师兄捏了一把汗。
“要瓶。要行头。要钱。——那好。”林庆福缓缓站了起来,向着堂内的人道,“若是瓶也有了,行头也有了,钱也有了,你们说,筹出这台戏来,究竟要多少时间?”
班里众人虽觉得班主的话如同梦话一般,但也觉得这话问的蹊跷,若是真从哪里突然来了一笔银钱也未可知。于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只有瓶娘依旧在角落里闷声不说话。饼屑的周围聚起蚂蚁来。
“瓶娘,你说呢?”
班主忽然冷不丁问向瓶娘。众人都纷纷向瓶娘转过头来。
瓶娘抬起头。
“这个……”她嗫嚅着。
黑黝黝的蚂蚁围了一圈,之后,缓缓地,抬起了那块巨大的食物……
“去你的屋子里看看吧。”班主和颜悦色道。
瓶娘低着头跑了出去。众人心中已经猜中了□分,纷纷击掌庆贺。班主看着他们欢欣的样子,挥挥手,让大家安静。
“班主,是哪里来的这笔钱?”
“陶家赏的。”
众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突然间,又有人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
“……是陶小姐?”
班主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大师兄才恍然大悟道:“啊,莫不是三秀她……”
话才问到这里,门口忽然闪现了一个亮丽的人影来。还是瓶娘。小小的一个人,正被明艳的行头装饰着。这是她头一次打扮的这么漂亮,描金衣裳,明珠冠儿,重重叠叠的红裙下微露着凤头小鞋。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欢乐的神采。这却仿佛增加了一种特别的美丽,骄傲不屈中带着幽幽的怨恨,恰似戏本上小小的艳鬼。屋子里的人都仿佛一瞬间被她摄住了魂魄。现在再也没有人觉得她无法胜任那本戏了。
但是众人的震撼只持续了一瞬。
“三秀她怎么了?”她凄声问道。
班主又陷入了沉默。他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了。众人也已经从三秀这些天的行迹猜中了□分:搬出旧屋,闭门谢客,禁绝演出,仿佛躲避嫌疑似的。如果一个正当妙年的名伶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只有一个答案。只可怜唯有瓶娘一人蒙在鼓里。
“三秀她到底怎么了?”她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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