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厌卿却真在那暴雨的夜里叩开了宫门,踉踉跄跄赶到了披香别苑的门前。
姜孚敞着门,执伞立在雨里迎他,见他雨笠蓑衣都被雨水打透,衣摆上拖着泥迹,仍是初见时的那件衣服。
月白的锦料毁得彻底,沈公子只这一件体面的,是面圣前御赐的衣服。
沈厌卿眉间睫间沾满雨水,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却还是对着自己选下的新主笑:
“从今往后,微臣就是殿下的人了。”
姜孚动容,仰头将伞塞进侍读怀中,牵住对方双手:
“本王一定不负先生。”
……
崇礼六年四月,圣人即将及冠,宫里宫外忙的翻天覆地,礼部几乎以头抢地,唯恐办不好这件大事。
可往文州的信里,却有一个很淡很淡的问句:
我将要二十岁了,常人家该取字的,父亲母亲去的早,能否请老师为我取一个呢?
回信答道:
臣请罪,臣听闻历朝帝王都是没有字的;因为他们是天下最为尊贵的人,没有人配得上为其取字这样的殊荣。何况臣一介卑贱之身,更加不敢僭越。
从京城很快又来了一封信:
父皇为我取名叫‘孚’,取的是信孚天下的意思。我为自己取一个字,叫做‘信君’,老师觉得如何呢?
回信只答:
陛下圣明。
……
姜孚捏着信纸,摘开上面落的花瓣,会心笑了一下。
他想:
唯有老师与他才知道这两个字,其他人谁也不得称呼。
第27章姜孚只低着头,信手把他耳边碎发别了起来。
晨光从窗纸透进来,沈厌卿坐起身,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的卧房。
只记得昨日在灯下陪姜孚批折子,看着看着乏了,竟就伏在桌上直接睡了过去,实在是大为失礼。
闲了这些年,真是懒散了不少。
但姜孚已走了,应当也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沈厌卿抬袖,尚可闻到衣料里沁着的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他不禁有些走神:
陛下这香是不是熏的太过了呢?竟都沾到他身上来了。
若是六年前,他必然要过问掌香的宫人,不过如今他也没那个身份和立场,没必要多嘴多舌。
姜孚已经及冠成年,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有什么不舒服的自然会自己调,也用不上他来操心。
他一抬眼,见门边上横着一枝李花,连花带叶,紫红紫红的。
他知道那是有人在门口站着,随口招呼了一声。
丰荷转进来,恭敬站在他身前,将怀中花枝递出。
“陛下离开前从院中折的一枝,令我转交给大人。”
沈厌卿失笑:
“找个瓶儿插上就是了,何必这么用心抱着?倒是劳累你了。”
他灵感忽动,总觉着丰荷这行为有些别的意思,于是问道:
“……陛下是何时走的?”
丰荷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垂眸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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