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眼浑浊而淡漠,目光并没放在身边的人昂马翻上,而是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使徒的石雕——惶惶不安、满屋子乱窜的教士们也没注意到他,因为老头的袍子很陈旧,样式传统,颜色也很普通。
当然,这种袍子的光彩和寓意,普通教士是看不见的,就跟蚂蚁看不到人类、教民看不到真神是同样道理。
老教士径直走到使徒群像前面,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眶,然后挨个把雕像观察一偏……十二簇灵魂之火依旧燃烧,从外形与颜色上,看不出任何奇异之处。
“刚刚是那簇火焰在闪?”老教士研究了一阵没结果,不由疑惑起来,就随口问了这句话——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传遍全厅,引发四周好一阵“嗡嗡”的回响。
教士们惊异的转头看老教士,各人的脸色在瞬间凝滞,及其丰富、及其生动!
他们几乎同时认出来这位老教士的身份。这老头,其实是此地唯一不用轮值的中级教士,神威庭的庭首!
传闻中说,庭首的资格非常老,老到让人记不住他的程度,事实上大家也真的记不住他的脸,因为那张脸实在太普通……没人起念头认真去想,为什么每次见面后会遗忘关于庭首的一切,但当庭首出现在面前时,那些记忆又会突然蹦出来。
遗忘与记忆的关系,这本身就很神奇吧?
庭首的威严源自他的权力,权力不很算高,刚好可以把他们这种人拖出去砍了。虽然这么多年来,他其实没砍过谁,但权力最厉害的地方,不就在真正使用前吗?
“刚刚是那簇火焰在闪动?什么颜色?有什么异样的声响?”
又问了两遍,教士们还是没能回答上来,庭首的火气不由大了,于是对着满厅的教士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庭首骂人有特点,他用语之粗俗、用器官喻人之神妙,完全不像是个混教会的,倒像是个开妓院的。
教士们挨骂时都非常老实,一个个垂着头任凭老教士撒气……似乎是使徒的灵魂之火出了问题?这种事可大可小,别跟自己牵涉上啊!
“谁带了神圣之火青铜手册?”庭首最后冷声喝问:“居然没人带?!”
“二十多斤重的玩意……”有人低声辩解:“傻子才随身带呢。”
“不想当傻子?”庭首这次没暴跳如雷,只是冷笑:“那你们就去当死人——”
“前辈,你需要这本书吗?”不经意间,两寸多厚、青铜板封面的书册出现了。
青铜手册!
众教士都是“咦”的一声,喜出望外的目光略微往上一抬,然后目光呆滞、身体一抖再往后一弹!似乎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老教士皱着眉,转头去看呈上青铜手册的人,发现这人居然是自己名义上的下属、传闻中的对手、教会新贵奥斯顿。
坦白说,奥斯顿的威慑力好像比老教士大点,他出现之后小教士们不敢出声——被吐槽的上司突然出现,还随身携带二十几斤的手册,怎么看都是来报复的吧?
不知道青铜手册打在身上是个什么滋味?
“原来是庭副。”庭首似笑非笑。
自从奥斯顿来神威庭轮值,老教士就退避三舍任他施为,随便他闹,翻天也不搭理。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怕事摸样,所以出现这种传闻并不奇怪。
“你带着手册,不怕被人当傻子?”庭首此时问这话,哪像怕事的样子?
“其实我一直……”庭首这么问,奥斯顿倒是有点意外,但不管谁问,他的答案只有一个:“我一直都不很聪明。”
“早听说你有种异乎寻常的谦虚,果然如此。”庭首并没接过青铜手册,而是转头训斥满厅的教士:“现在没心思修理你们!先给我滚去墙边!”
“过于谦虚并不好。承真神之赠,教士只需一心虔诚、为真神宣名扬威即可。”然后他又看了奥斯顿一眼:“谦虚这种……面具要来做什么?”
“虔诚,可以用来掩藏我的疲惫和愤怒。”奥斯顿一本正经,用从恶魔那学来的话回答他:“既然长了张凶恶的脸,那就要保持好微笑。”
“虽是借口,难得这份直率。”庭首缓缓点头:“既然来了……就跟着学学吧!”
“前辈肯传授,是我的福分。”奥斯顿没想别的,直接点头应下。
在教会那些老资格眼中,奥斯顿的履历的确让人不服气,但几乎没人能当面给他难堪,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单纯的态度——不卑不亢、不亲不近、不怒不威。
那些挨训的教士们也挺疑惑,因为十二使徒群像前,庭首和奥斯顿并肩站立。
奥斯顿托起沉重的青铜手册,庭首不时地翻阅。间中,庭首也会指着灵魂之火轻声说几句,奥斯顿时而点头做恍然大悟状,时而又面带疑惑虚心请教。渐渐的,这一老一小的讨论内容已经涉及本廷机密。
那些零散飘来的只言片语,居然是大家一直求而不得的教会隐秘!
墙角的教士们不由嫉妒万分。
谄媚!拍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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