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许多次的政府更迭,这座房子的两重橡树大门的每扇门扉上,直到今天还留着执政府的标志,不免使人感到奇怪;这座门牌是六十号的靠大街右面的房子还在继续满足行人的好奇心。
让我们顺着从沿街那扇大门到里面房子那扇大门之间的那条又狭又长的,两旁种着椴树的小径,走进房子里面的前厅,弯进右面的走廊,走上二十个梯级,就可以走进一个糊着绿色墙纸的工作室,这个工作室里的窗帘、椅子、扶手椅和长沙发全都是一个颜色的。
①雾月:法兰西共和月的第二月,相当于公历十月二十二或二十三日至十一月二十一或二十三日。
室内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城市平面图;一对槭树书架放在两边,壁炉嵌在中间;椅子上,扶手椅上,长沙发上,桌子上和书桌上堆满了书;座位上几乎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桌子上和书桌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写字的余地了。
在这些堆积如山的报告、书信、小册子和书籍中间好不容易才留下一块地方,有一个人坐在那儿,不时焦急地扯扯自己的头发,他在设法辨认一页笔记,和这页笔记相比,古埃及方尖碑上的象形文字都可以一目了然。
就在这位秘书的情绪从不耐烦转向绝望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副官军服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秘书抬起头来,脸上突然现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啊,我亲爱的罗朗,”他说,“您总算来了!我见到您太高兴了,这有三条理由:第一,因为我想您快想死了;第二,因为将军等您也等得不耐烦了,老是问您来了没有;第三,因为您来可以帮我看懂这个字,为了这个字,我已经挖空心思研究十分钟了……不过,首先,请拥抱我!”
秘书和副官相互拥抱。
“那么,喂,”副官说,“我亲爱的布利埃纳,使您如此为难的是哪一个字啊?”
“啊,我亲爱的,这算写的什么字啊!我每看懂一页就要多一根白头发,而我今天只看了三页。喂,您念念看,如果您能看懂的话。”
罗朗从秘书手里拿过这一张纸,向所指的地方仔细地看了一下,便相当流利地念了出来。
“第十一节。尼罗河,从阿斯旺流到离开罗以北三法里,合并成一条支流……嗯,可是,”他停止诵读接着说,“完全念得下去嘛。您刚才是怎么说的啊?而且,将军也能看懂。”
“接着念,接着念。”布利埃纳说。
年轻人接下去念:
“大家把这一条支流叫做……啊!啊!”
“就是这儿,您怎么说?”
罗朗又念道:
”‘把这一条支流叫做……’见鬼!‘把这一条支流叫做……’”
“是的,‘把这一条支流叫做’,后面呢?”
“如果我念出来了,布利埃纳,”罗朗叫道,“您给我什么?”
“我拿到第一张空白的上校委任状就给您。”
“唉,不要,我不想离开将军,我宁愿有一个好爸爸,也不愿意要五百个坏孩子。我就白给您三个字吧。”
“什么!这儿有三个字?”
“它们看上去只有两个字,这我同意。听着,您再低下头去看看:‘大家把这一条支流叫做VentredellaVacca①’。”
“啊!母牛的肚子!……天啊!这几个字写成法文已经相当难认了,还要想出写的是意大利文,而且还使用了阿雅克肖的土语!我原来以为我最多也不过会变成个疯子,而现在我看我要变成傻瓜蛋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随后他把这句句子重新念了一遍:
”‘尼罗河,从阿斯旺流到离开罗以北三法里,合并成一条支流;大家把这一条支流叫做母牛的肚子,接着它又分成了罗赛特和达米埃特两条支流。’谢谢,罗朗。”
于是他接着写这一节的最后部分,前一部分已经写在纸上了。
“啊!我们的将军,”罗朗问,“他是不是一直在想统治埃及?”
“是的,是的,而且还要相应地稍许统治一下法国;我们要远距离……操纵殖民地。”
“那么,喂,我亲爱的布利埃纳,让我了解一些这儿的情况吧,好让我不像是从莫诺莫塔帕②回来的。”
“首先您说说,您是自己回来的,还是被召回来的?”
“召回来的,不折不扣是召回来的!”
“被谁召回来的?”
“被将军亲自召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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