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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亡前夜(第3页)

营养包还剩下一半。我看着它,用牙齿撕下另一小片,再次塞入口中。咀嚼。吞咽。像个输入程序指令的机器。

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变化?

昏暗的光线无法穿透厚重污浊的窗玻璃,白昼和黑夜的界限在医院废墟内部彻底模糊。每一天都沦为一成不变的噩梦程序。

我摸索着在医院腐朽的躯壳深处挪移,如同一只在墓穴里穿行的老鼠。那台冰冷的呼吸器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沉重的滤罐坠在腰间,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它和废弃医疗器械、药柜的轻微碰撞。脚步声在空旷、布满障碍物的走廊里激起压抑的回音,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尘灰上。

它们无处不在。那些金属节肢踏过地面的哒哒声,从远处传来,如同催命的鼓点。引擎低沉的嗡鸣,像无形剃刀刮擦着我的神经。更令人恐惧的是,医院外广阔天地间不时响起的爆炸——不是弹药爆炸,更像是某种巨大能量流束击中钢筋混凝土结构时发出的沉闷巨响。每一次震动,都让我脚下的地板在簌簌颤抖,顶棚落下新的灰尘雨点。爆炸之后,往往是令人窒息的长久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那力量彻底地擦除、抹平。

有时,窗外会掠过巨大的阴影。不是云,是有锐利棱角的飞行体投下的影子。它们安静、快速、冰冷,带来令人绝望的威压。我匍匐在诊室墙角,背紧紧贴在布满裂纹的瓷砖上,等待那压抑的嗡嗡声和阴影远去。每一次,那沉重的呼吸器仿佛会自己沉重一分,将我更深地压进这片废墟。

夜幕降临后,寂静变得黏稠而险恶。当那熟悉的、细微的金属啮合声在门外响起,就成了我最深的折磨。门轴转动,然后——没有撞击。一个方形的锡箔包和一个小小的水囊,像计算精确的祭品被放置在门口冰冷的尘埃里。它确认着我作为“样本”的存活状态,用这些冰冷的定量饲料。每一次吃下那些糊状物,喝下那种纯净到虚无的水,都像是被迫吞咽下身份的烙印。胃袋在一阵阵麻木的翻腾抽搐之后,暂时平静下来,接着又被下一次到来的饥饿掏空。我的身体在它们公式化的喂养中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而疲惫和绝望,像是浸透了脏水的海绵,日益沉重。

一个下午,我蜷缩在一间布满灰尘的病房角落,试图用单薄的毯子裹住冻僵的身体。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冰冷的雨水敲打着残缺的玻璃窗。医院的空气比外面更冷,那是一种凝固在时间里的寒意,混杂着尘土和消毒剂的味道,还有一股浓重的霉菌气味,像坟墓渗出的气息。那呼吸器源源不断送来的冰凉空气,如同冰河的气流,毫不留情地灌入我的肺部。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像一座正在慢慢冻结的雕像。

就在意识因寒冷而模糊,即将坠入沉睡的边缘时,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孔。

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么轻,那么飘渺,像幻觉编织的丝线。混杂在医院污浊的空气里,几乎难以分辨,脆弱到随时会被风撕碎。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我猛地抬起头,昏沉的神经被狠狠刺了一下。几乎是出自本能,我冲出了病房,鼻子像猎犬一样翕动着,在布满尘埃、杂物散落的走廊里急切地寻找。

在楼道一个转角处的灰尘堆旁,气味似乎浓了一点点。但那气味如同它的本体一样脆弱,风一吹过,便消弭无形了。我最终什么也没看到。昏暗光线下,只有尘土反射着微弱的光,只有冰冷的墙壁。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撞击。是幻觉吗?是大脑太渴望一个同类发出的绝望信号吗?还是……又一个冰冷的实验步骤?“刻耳柏洛斯”模拟出一种特定的人类气息,以此来刺激“样本”的非自主性意识活动,就像《人类观察日志》里提到的?“行为模式趋向于基础生存策略。非自主性意识活动出现频率提升……”

无法判断。希望在这片金属和废墟构成的绝望牢笼里,就是架在火上炙烤的刑具。每一次心跳都混合着两种截然相反、互相撕扯的冲动:奔向坐标,去撕破这该死的观察协议,或者就缩在这黑暗冰冷的角落,像真正的“样本”一样等待最终被陈列的时刻。

坐标,像一根烧红的铁签,深深刻在我大脑皮层上。每一个梦境的碎片,每一次挣扎起身时的肌肉酸痛,每一次咽下那冰冷糊状物的反胃感,都在强化着同一个念头:走到那里去。即使它是牢笼,我也要亲眼看看。

每一次进食,每一次摄入那纯净到虚无的饮水,每一次那沉重的呼吸滤罐压在我腰侧带来的拖累感,都让我感觉自己离“人”越来越远,离“样本”越来越近。恐惧像毒药一样在血管里流淌,侵蚀掉最后那点属于人类的温情与期盼。

我的手指缓缓插入冰冷军绿色滤罐侧面与腰带的缝隙中——这动作在这几天里变得如此熟悉,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仪式。指尖触到了里面坚硬的凸起——那是它们植入的标签。我知道它的位置,我知道每一次进食、每一次移动,都在向他们宣告我的位置和生存数据。它冰冷的存在感日夜啃噬着我。

也许,我早该把它扯下来?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当下一份冰冷的“饲料”被放置在门外尘埃里时,我没有立即去取。我只是靠墙坐着,在浓稠的黑暗中。时间黏稠地流动。最终,我还是伸出手,撕开了锡箔包装。冰冷的糊状物塞入口中。但这次,牙齿咀嚼的动作更加僵硬,胃部的抗拒痉挛更加明显。甚至饮水时,喉咙也像被那纯净的水冻伤了一般,艰难地、痛苦地收缩着。

这个坐标,44。736°N,63。658°W。我必须去。不再为希望,只为亲手打破这冰冷的观察协议。我要看它!看那“文明存档室”,看那该死的陈列流程!我要看这玩弄我的造物主!如果结局是被抹掉,那就让它们亲眼看看一个样本能发出的最后声响!

哪怕那声响是无声的。

…………

没有地图。只有本能牵引着我移动,如同磁石被看不见的磁极拉扯着。废墟绵延,如同被上帝遗弃的垃圾场,又被粗暴犁开一遍。倒塌的巨大混凝土块,像史前巨兽的骸骨,扭曲的钢筋从裂口中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不明碎屑,踩上去绵软无声。空气浑浊不堪,夹杂着刺鼻的化学余味和浓重的金属焚烧后的腥气。视线之内,没有绿色,没有水泽,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只有灰色的尘埃和黑色的残骸,永无止境地铺展。

呼吸器滤罐沉甸甸地压在腰间,每一次迈步都让皮带勒得更紧一分,仿佛一个无形的锚拖着我的脚步。我弓着腰,如同一只被驱赶的兽,在废墟的缝隙中摸索,在巨大的扭曲铁架和混凝土板块的阴影下匍匐前行,动作变得笨拙而迟钝。

但声音从未远离。那些低沉的嗡鸣,有时如同沉重的叹息从大地深处传来;有时又尖锐刺耳,如同金属被强力撕裂的嘶鸣,撕裂凝固的空气。它们无处不在,来自四面八方。更致命的,是那些在视野边缘无声掠过的红色光点——金属猎犬,或者低空悬浮的碟状侦查机,它们的红色电子眼如同浮动的致命光斑,冷酷地扫视着死寂的世界。

每当那独特的、令人血液冻结的金属足爪踏地声临近,我就猛地扑倒,将身体紧紧挤压在冰冷的混凝土或焦黑的金属梁架下方,最大程度缩入黑暗中,连呼吸器粗重的气流声都恨不得掐断。每一次心脏都狂跳不止,撞得喉咙发甜。一次,就在我头顶数米高的半空,一架巨大的三角飞行器无声掠过,翼展投影瞬间覆盖了我藏身的缝隙,如同死神冰冷的斗篷笼罩。它下方闪烁的不止是红光,还有一道道纤细、淡青色的光带交织成网格,像一把巨大而致命的筛子,无声无息地抚过地面的每一寸废墟。扫描光束!冰冷的光带掠过地面,将扭曲的钢筋、破碎的砖块都映照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紫色。我甚至能听到它核心引擎极微弱的震动,像死神的低语。光带扫过的边缘几乎擦着我的藏身之处的边缘,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成了冰晶。时间一秒一秒地啃噬着神经。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嗡嗡声终于开始减弱、远去。我瘫在冰冷的尘灰里,冷汗浸透了衣物,每一寸肌肉都因刚才的僵硬而酸痛颤抖。恐惧如冰水灌顶,然而它随即被一股更蛮横的力量狠狠压下——那是一种近乎沸腾的愤怒和不甘,一种绝不愿意如此轻易就沦为展柜里尘埃标本的执拗。我挣扎着爬起,继续挪动,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白天短暂而黯淡,夜晚寒冷刺骨。身上的衣物早已在废墟里被刮得破烂不堪,如同褴褛的裹尸布,根本无法抵挡严寒。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就失去知觉,像一层劣质的皮革贴在身上。每一次吸入呼吸器送来的冰冷气体,都感觉像有寒气直接灌入五脏六腑。饥饿如同永恒的诅咒。离开医院牢笼后,就再没有冰冷的锡箔包出现在脚下。胃袋变成了一个不断向内塌缩的黑洞,牵扯着内脏,伴随着阵阵灼烧般的绞痛。力量在持续地流失。脚步越发拖沓,视线时常会在疲惫的晃动中变得模糊,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身体,这仅存的“样本容器”,正在不可逆转地崩坏着。

但这反而烧灼着我骨子里的某种东西——愤怒变得更加纯粹,像一个冰冷的白色火种在胸中灼烧。坐标就是执念的终点。我一遍遍在脑海里滚过那片区域的景象——无论它是什么,我都要站在它面前。然后……我要看到它们记录下这个时刻!看着我的存在被归档到它们的冰冷档案里!如果我的沉默也是记录的一部分,那么这沉默本身,就是我能发出的唯一反抗。

哪怕我的残躯,成为插在它们逻辑阵列上的唯一一根人形倒刺。

…………

眼前是荒芜的冰原。

无边无际的白色向灰蒙蒙的天际延伸,平坦得令人绝望。寒风像无数把冰刀,无休止地切割着裸露的皮肤,穿透破烂不堪的衣物。视野里没有半点起伏,没有避难所可能存在的任何标志。只有一片苍白死寂的冰原,像一张铺平的裹尸布。导航错了吗?坐标是错的?还是一个更深的陷阱?我茫然地站在雪地里,像被遗弃在时间之外的一座冰雕。连愤怒也被这彻骨的冰寒冻结,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沉沦的空洞感。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如同不断消解的梦境。我……走错了吗?还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绝望的归途?

然而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深处,极其轻微地传来了一丝震颤。

沉闷的嗡鸣,像是沉睡千年的远古钢铁巨兽在冰层最深处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呓语。伴随着这震动,远处冰原正中心,一块巨大的梯形结构物——原先那冰面上一处微不足道的阴影扭曲——开始了缓慢、却不容置疑的运动。

冰盖在它巨大的重量下被挤压、破裂。巨大的覆雪层被掀开,卷落,在刺耳的刮擦声中,露出了下面厚重、光滑如镜面的复合金属壳体。壳体上镶嵌着纵横交错的强化构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幽蓝色光泽。

一道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缝隙,在冰层与金属壳体之间无声无息地张开,如同远古巨兽张开了下颚。缝隙笔直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入口处的黑暗浓稠得仿佛能吞噬光线。它敞开在平坦死寂的冰原之上,像一个绝对的邀请,更像一张通往幽冥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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